以一腔热血,全力爱着一个人。
卑微社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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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嘟兴】守夜人·局陆·狂言

草丛里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微响动。


黑灰色的爪子轻轻地、试探地踏出一步,森林里似乎除了虫鸣和鸟语便没了其他声息。

于是那只爪子的主人便探出头来——

狼的眼眸警惕地打量着,一边确认环境是否安全,一边准备踏出另一步。




咻。

它的另一步终究还是没能踏下去。




半晌后,谈话声伴随着嗒嗒的悠然马蹄声渐近。


“暻秀的箭术又精进了。”

“后生可畏啊。”

“下一任家主资格板上钉钉了啊。”

“倒不如说,‘那位’根本没办法……”

正想作高人状对同行的人们说话的中年男人忽然讪讪地消了声。


因为他们话题的中心人物、被夸赞的都暻秀,目光冷而沉,直直地看过来,他们对他的奉承、对“那位”的贬低,都没能令他流露出半点或喜或怒的个人情绪。


“卢先生,慎言。”都暻秀说。

他的声音幽幽的、语调平平,像月光下摇曳的树影般,支棱成鬼魅的模样,而有了一丝诡谲的味道。


下马去回收猎物的青年把那匹漂亮的凶兽带了回来,狼脸上还保持着那种警惕的模样,似乎对死亡箭矢的迅疾毫无所觉。

和其他人只剩下了零星几支箭的箭筒和挂了大大小小的野兔、狐狸之类的马匹不同,青年把他唯一的猎物挂在马身上,平静道:“走吧。”




“暻秀这个性子,也不知道到底好不好。”老者的声音喟叹道。

“哈哈,奶奶别担心了,”属于青年的轻笑声,带着点微甜的蜜意,有些卖乖地笑道:“眼中只有猎物,才是他的箭术之道啊。”

“你啊……”老者包容而又歉意地低声说:“委……”


“暻秀,回来了啊。”青年神色如常地打断了老者的话,唇角的笑意丝毫没有被动摇。

“嗯。”都暻秀看着坐在家主身旁的青年。


都暻秀的眼眸深邃,注视着什么的时候总是散发出强大的气场和近乎慑人的魅力;而这样的目光,往往属于他箭下的猎物。

被他注视着的张艺兴一直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而他也一直被当做弟弟那样照顾。


——哪怕他这个被领养的孩子,在箭道上已经成长到了可以取代少主的地步。


都暻秀隐约知道,家主婆婆和张艺兴方才应该是在谈论他。但是他的性子没法直接无礼地问出口,也不想因为几句聊天的内容而和这两个人生了嫌隙,便沉默了下来,甚至后悔了一下为什么刚才把猎物交给仆人处理的时候为什么不说快点。


——大概是难得地找到了不错的、给青年制作暖手护具的材料,怕处理猎物的仆人笨手笨脚弄坏了上等的皮毛吧。


毕竟这是说好的……





“说好了,”少年的头发剪得很短,目光倔强又执拗,直直地看着眼前穿着月白色简练骑装的人,“我会保护你的。”

年少的张艺兴看着同样的年少的、刚刚被收养到本家的都暻秀,忽而微微倾身。


唇畔深深的酒窝离他那么近,甚至羞恼的心思还没完全升起,就被眼前这个人微弯的、沁出笑意的眼眸蛊惑。

只听得到他说:“好啊,说好了。”


彼时,箭术世家少主的箭矢才穿过了某一片半黄半绿的落叶不久,钉进树干,入木三分。





“……暻秀?”

都暻秀眨眨眼,惶然发觉自己似乎走神得有点久。

没等他说话,张艺兴便拍拍他的肩膀,“虽然只是应酬的狩猎,累了就先去休息吧。”


他看着青年起身,等在门口的侍女呈上了一份帖子,他拿起看了,便吩咐侍女准备出门。

他有一种冲动想追问青年想到哪里去,可是话到嘴边却咽下了。

他看着青年穿着都城里世家子弟常穿的优雅广袖长袍,着实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但是……他曾见过穿着月白骑装的清隽少年啊。

那个少年的眼眸里,曾燃烧着那么灼热明亮的、于箭术一道的火。


他甚至不敢问仔细问张艺兴到底受了多重的伤,才连箭道都不得不放下。


而现在。

结束了神游的都暻秀坐在茶桌前,抬头。

日光有些炫目,挂在屋檐的风铃被临近秋日的风吹得叮叮当当。

他恍惚中,似乎看到了当初那个凝视着目标,眉目冷然的少主。那份名帖,被张艺兴拿在手中,似乎并没有解释也没有给他看的意思。



他便也不问。

惯于沉默的青年起身,向坐在茶室里端坐的家主告辞离开。


走过回廊,他的目光被葳蕤生长在用于装饰的低矮篱笆旁的绣球花吸引住了。是这座宅邸少见的明丽颜色。

或深或浅,都是紫色。


他不自觉地停了脚步。

这是张艺兴的住所。

花盛放着,像是回馈种植者的爱意般,竭尽所能地舒展花瓣,于是这抹亮色便也闯进他的眼中。


他记得以前的“少主”,除了箭术修习以外,对一些生活上的细节很少在意。

“果然……不一样了吗。”都暻秀低声喃喃。


他站在和张艺兴的院落几步之遥的回廊上,又一次出了神。


“那位大人又忘了把外袍换下了……”

负责衣物洗涤的侍女抱着颜色相近的外袍从院子里跑出来,跟在院子里清扫的年长侍女小声嗔道。

“你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小姑娘,能少洗些衣服还不乐意了?”年长的侍女杵着扫把笑她,笑完突然肃然道:“好好喊少主,别跟着那些不长眼的人乱喊,不然得罪了什么人,看你怎么办。”

“嘛……话是这么说……”抱着青年的外袍的少女嘴上答应着,但神情依然有些不以为意。她想起了什么似的,神秘兮兮地凑近妇女,声音虽轻,但是精于箭术者,耳目敏锐度自然高于常人。


她说:“少主又收到了小殿下的帖子。”

妇女担忧地皱眉,叹息:“这都第几回了……”





“殿下,这是这个月第三回了。”张艺兴的眉眼生得好,只要唇稍稍抿着一点弧度,便有几分惹人亲近的温和笑意。

此刻他也笑,但眼眸却看着桌前白烟袅袅的茶盏。

没有分给紧张地企盼着他眸光垂怜的、被仆从唤作“殿下”的少年。


少年攥着衣袖,紧张到耳根绯红。

他从主位上半点矜持也不在意地膝行到青年身边,怯生生地伸手去牵青年的袖子,却被伸手去捧起茶盏的青年不着痕迹地避开。


他声音里带着点委屈:“艺兴哥……我只是想见你……”


张艺兴终于把一直垂着的眼帘抬起。

青年的眼眸定定地望过来,骤然得到了他的注视的小殿下,竟一时手足无措起来——他好像高估了自己,以为自己有承受这样的目光的力量。

张艺兴的眼眸里蕴藏着一片海、或者一片天空,总之是一个广阔的世界,是种平静又包容的目光。

他没有一刻这么清楚地意识到,他似乎不过是这位世家少主的生命里、一个无需挂心的——弱者罢了。哪怕在被救者眼里,他宛如神祗。


暗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被猛兽利齿贯穿的仆从,丢盔弃甲的士兵,破风而来的羽箭;猎犬般的暗杀者、家畜般坐而待毙的权贵、渐渐稀少的卫兵……越来越多的悲鸣和嘶喊。


从马车上摔落的疼,被拖行沙石上火辣辣的痛。

清浅檀香的温暖怀抱。

和长刀刺破皮肉的血腥气味。



那个夜晚的记忆凌乱到让他不愿意再次回想。

但是这个人的忍痛扬起的自信微笑,和那句笃定的“安心”——他至今不忍忘却。


“已经过去这么久,殿下还没能走出来吗?”

张艺兴再一次问了这个问题。


着实已经过去了很久。

但是那种若有若无的檀香却像个种子,混合着感激、愧疚、希冀等等复杂的情绪,在盛夏之末的湿热雨季里,孕育成了一种颓靡的、诱人堕落的花。

掺杂着无法抽离的、隐秘的思慕。


以往支支吾吾的少年总是支开话题或避而不答。


沉默良久。

“为什么……要走出来呢?”

他眼前的小殿下回答了。声音艰涩。少年执拗地回望他,这种有些熟悉的姿态让他想起了某个人,神情有些回暖。可他的眉目只柔和了一瞬,便听到少年继续探问:

“你不能一直保护我吗?像那一次……把我从他们的刀下救出来一样!”


张艺兴听着他说,慢慢睁大了眼睛,流露出了惊愕来。





马蹄踢踏,奔跑在宽阔的街道上,迅捷得让行人连马上之人的面容都未看清。

不经意间听到了侍女间谈话的都暻秀突然眉头一跳,他对她们口中的“小殿下”,可以说有着——颇为“深刻”的了解。

毕竟曾经出色到旁人不敢非议的世家少主如何变成今日的权贵们的谈资,某种意义上,也是拜这位小殿下所赐。


那也是他失约了。

都暻秀咬牙,攥着缰绳的手用力收紧。





明明是作为近侍被收养的孩子,却在和少主一起遭遇了暗杀事件之后,少主身受重伤,自己却完好无损。

他的存在和处境,一下子变得极为尴尬和碍眼。

他被人指指点点着如何工于心计、如何心狠手辣,许是他惯常偏冷的神情,倒也没有不长眼的人上来教训他。


不过是逞逞口舌之快罢了。


而这种状态,在本家里传出了“少主再也无法拉开弓弦”的说法之后,变本加厉。


他要领受刑罚,是为他的失职所付出的代价。

他早有觉悟,自身的悔恨和愧疚切实存在着,便也毫无怨怼;他在家主婆婆和众多本家的箭道长辈面前屈膝伏跪,可是……


“好了。”伤势还未好全,不时回头歉意地对追出来劝诫的侍女笑笑的青年,披着月白色外袍,光风霁月,宛如那个不能再拿起弓箭的人不是他一样,“我自己去救的人,怪暻秀干什么。”


“你总是这样……总是这样……”

俯身的少年都暻秀不是很明白心里那股暴涨的躁郁从何而来,只觉得这种情绪来得凶猛,仿佛累积了漫长岁月。

名为不甘的洪流顷刻冲破堤坝,淹没了他。


不甘心。

为什么我在你眼里是一个被保护的对象啊……

你是觉得我没有保护你的力量吗?!


然而现实是,不论青年如何认为的,他确实没能保护好他想保护的人。


这不就显得,信誓旦旦地说着要保护你的那些话的我……只是个毫无自知之明的蠢货吗?

这种心情,让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啊——他如是在心底自嘲。





“殿下,”低头敛目的中年男子躬身走进殿内,“都暻秀大人求见。”

少年半个眼神也没分给张艺兴以外的人,只随意敷衍了一句:“不见,就这么替我回复吧,卢先生。”


之前还在狩猎上被都暻秀警告过的人此刻无比的沉默顺从,正准备躬身退走;张艺兴说道:“暻秀是我见过的,于箭道最有天赋的人,”他看着因为他的温声发言而流露出喜色的少年,“也是我的家人。”


“大抵是……来接我回家的吧。”青年眉眼弯弯,露出了一个真切又柔软的笑,像微风中轻轻摇头晃脑的、盛放的紫色绣球花,带着点笨拙的可爱。





都暻秀被仆从带到殿门前。如松如竹的青年背对着他,在柔软的月白色宽袍下,依稀可见有些嶙峋的瘦骨。

这个时候,才恍然这个人……好像也没有他以为的那么强大。


“与其被保护,为什么不尝试着自己保护自己呢?”他听张艺兴如是问道。

黑发青年话落,微微颔首准备起身。


“艺兴哥!”跪坐在青年身侧的少年似乎不敢相信,猛地伸手抓住他的衣袖,希望破灭一样的神情让张艺兴分外不解,“为什么呢?你明明愿意接受我的邀请,为什么不愿意保护我?”

像落水者望着咫尺之遥却无法触碰的浮木。

“成为我的……有什么不好?家族的繁荣、名望,财富,地位……我都可以给你……你想要的,我都可以——”




张艺兴稍稍沉默了一会儿,答道:

“殿下不会不知道的。”

“我来,不也是为了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人吗?”


他当然是知道的。

毕竟送上帖子时,是他默许了仆从的威胁。




“殿下。”

另一个沉默已久的青年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少年背后,直到他出声,才恍然发觉他已经被骑装青年的身影笼罩。明明他才是身份最高贵的人,但是在都暻秀仿佛洞察一切的目光下溃不成军。

神情冷峻,口吻更是没有半点恭敬的都暻秀按住了他的肩膀,手下的劲力也没有因为他的身份而放松。

“您若想要对我重要的人动手,我恐怕不能袖手旁观。”


这样的话语,夸张一点说,已经是狂妄到以下犯上了。

但是身为上位者、对臣民的生杀予夺已然惯于发号施令的“殿下”——

竟也完全不敢掠其锋芒。





在两个年轻人离开后,闭目靠在茶桌上假寐了良久的家主婆婆忽然睁开眼睛,把呜呜冒着热气的沸水倒进茶盏。

绘有游鲤纹样的茶盏里,有两个小小的茶梗竖起来了。

“哎呀,有好事发生啊。”

慈眉善目的老人笑着,抬头看向茶室外的庭院。


日光正好。





“……暻秀?”比他稍微年长一点的青年睁着兔子眼,发现某人完全不看不为所动之后,便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地借着自己嗓音的天赋来渲染他的无辜,“怎么了?生气了?”

都暻秀在生气。

这是真的。

但是他生气的时候,头脑却出奇地冷静了下来。甚至在霸气地对着王城里的小殿下放完话之后,嚣张地把青年拉走的同时,还很有分寸地没有弄疼张艺兴的手腕。


“我如今箭术一道修为如何?”他垂眸,问。

黑发青年一愣,还没等他的反射弧加载完毕,便已条件反射作出回答:“假以时日,无人能敌。”

“本家的应酬我处理得如何?”

“……越来越妥帖了。”


“那这样的我,你觉得有保护你的力量了吗?”

张艺兴骤然抬头,看着青年的肩背一时失语。

在他没意识到的时候,原来那个有着坚定到执拗的少年,也成长到了可以把他护在身后的地步了。


“我在生气。”

都暻秀沉声说着,但是这样一本正经地坦率说着自己的心情,倒是……

不赖嘛。


“我不是依赖别人保护的人。”

“我会保护你。”

“说好的。”


“我一直记着,但是,你也不要忘掉。”

张艺兴只看到眼前青年的背影。可靠又安心。


于是他回应:“好……这次,一定不会忘了。”



约定成立。

没有听见花开,天色也没有什么异象,一切都和以往的每一日无甚区别。但却是有什么不一样了。有人沿着他的世界里那条奔流四散的河川,溯流而上,看到茫然徘徊的另一个人,然后给了他一个拥抱。

于是失色的天地再一次被填补。



终于等到了希冀的答案,走在前方的人,因为心中那些复杂的情绪极快地风化,又极快地重新凝聚成更加不容击垮的模样,让他焦躁已久的灵魂久违地感受到了一点安宁。

甚至心脏不由自主地变得柔软。


“回去吧,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礼物?”

“给你做个暖手的东西。你的手,冬天时很容易冷。”

“嗯,”张艺兴扬起的尾音总有种能甜到人心里去的乖巧,“那先谢谢啦。”


他稍微收紧了握在张艺兴腕间的手,轻轻吐出几个气音:

“再多一点依赖我,也没关系的……”


瞬息,便消散在风里。





他的箭术之道,确实可以说是“眼中只有猎物”——

因为。

所珍视之物,皆藏于心。




——守夜人都暻秀考核结束。


【局陆·狂言】完


收flag完成(感动。

补充:

貌似泡茶的时候茶梗竖起来(和水面垂直),意味着有好事发生哦。

嘛,不过也只是传说而已啦。


嘛,这篇一开始想写的,就是保护与被保护的故事。

D.O.在我眼里,一直都是很有男子气概的样子啊。但是兴兴却是那种不论别人强弱,单单因为自己拥有力量,所以便愿意去拯救的人。

嘛,独角兽的某种让人忍不住心疼的“特质”吧。


这么久才诈尸QAQ真的非常抱歉了QAQ

谢谢还没有放弃我这条咸鱼的小天使们!!!【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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